關于足球、成長、語言、愛情與巴西
給你一個不同的角度看待巴西世界杯與現(xiàn)代足球
足球是身體的言論自由,一個足球記著的《在路上》
在35歲的年齡,當我回溯短暫的生命中經(jīng)歷過的足球激情,想起的第1個詞是:雞蛋。
我的足球世界和雞蛋密不可分,我花在雞蛋上的心思超過了足球鞋。直到大學畢業(yè)后2年,我才和10多年來一雙接一雙的膠釘球鞋徹底作別,有了第1雙真皮足球鞋。而雞蛋,卻早于第1雙膠釘球鞋進入我的足球世界。
80年代末,在我家鄉(xiāng)小縣城里,黑白相間的足球只能在黑白電視里看到。一些假期回鄉(xiāng)的大學生,在學校操場上踢著一個外表模糊不清的皮球,皮球的表面和泥土一個顏色,當他們跳起爭頂頭球,就像爭奪來自大地母親的飛吻,最后自己半推半就地吻到一起。
我和父母住在土墻瓦頂聯(lián)排平房的教師宿舍。我把家里的籃球充滿氣,學著嘗試大學生們的各種動作。那是一個膠質籃球,外皮上密布防手滑的凸點,當我第1次將它高高拋起,閉著眼用前額頂了一下,在生命中第1次體會到了激情到來時的眩暈,也在額頭上留下無數(shù)小紅點印。
母親給我兩塊錢,讓我去買菜,說是培養(yǎng)小孩的自主能力。我提著菜走進書店,用剩下的錢買了一本期待已久的書:《世界球星的故事》。
我已在書架前讀過它很多次,熟知里面的每一個故事:貝利,加林查,馬拉多納,普拉蒂尼,迪諾·佐夫。但我仍想擁有它,因為我還要讀很多次。
我把書放在菜籃子里提回家,母親不知道應該夸獎還是責備兒子跨越期待的自主能力,她拿起書,在角落里找到定價,欲言又止。
書中那些球星的童年,和我正在經(jīng)歷的童年找不到任何近似之處,例如貝利的父親要他注意練習左腳控球,不要養(yǎng)成一只腳踢球的壞習慣——這像是天籟之音。我無法期待父親對我的足球技藝進行指點,他每次提到足球都充滿對野蠻的忌憚,他的忌憚也和“蛋”密切相關。70年代,父親在四川師大上學,第1次跑去踢足球,目睹了某“山東大漢”踢中一個四川同學的“蛋囊”,后者倒地不起口吐白沫,父親從此對這項“野蠻的運動”失去興趣——每當父親對幼小的我敘述此事,他那后怕的神情,就像時隔多年又切身感受到遇襲男生下體傳來的蛋疼。我認為是父親不懂足球,如果不信他可以看電視,不是每場比賽都會有人蛋囊遭襲。長大以后,我倒是對父親多了幾分同情和理解,幸虧他在那個動蕩的年代怕痛保全自己的蛋,才有了后來的我。
其他球星的童年:加林查先天殘疾,一條腿比另一條腿短6厘米;馬拉多納剛學會走路,父親就給了他一個皮球;普拉蒂尼幼時對著自家車庫大門踢球……所有這些都沒有任何可能復制進我的童年,只有迪諾·佐夫例外,他奶奶為了孫子踢球,每天省吃儉用給他一個雞蛋。
母親利用出差的機會,從外面的城市給我?guī)淼?雙膠釘足球鞋,我不能要了鞋還要雞蛋,而奶奶已過世好幾年。就此,我的世界球星之夢在每天一個不存在的雞蛋里誕生又破滅。
足球滾動著我的成長。每天一個不存在的雞蛋,成了我的口頭禪。
中學時,我喜歡在晴朗的日子和伙伴們踢球到天黑,直到一個聲音冒出來,“雞蛋開花,各人回家,雞蛋打爛,各自解散。”
另一個抗議的聲音立即回答,“雞蛋還有點兒,大家再耍會兒……”
王勤伯
1979年出生于四川省敘永縣,2001年畢業(yè)于北京外國語大學法語系,通曉8門歐洲語言。2003年至今擔任《體壇周報》駐意大利記者,曾出版散文隨筆集《黑白夢華錄》、譯著《月光下的旅人》。
第一章 001
第二章 027
第三章 061
第四章 095
第五章 123
第六章 153
“悲情阿根廷”延伸閱讀·1953年秋天 183
第七章 191
第八章 221